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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格斯早茶

蒙格斯早茶|《蒙格斯文集之李义奇(中)》作梦

李义奇

时间：2020-10-04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是不是在做梦，不知道。痴人好说梦，免不了的。

弗洛伊德认为，作品就是作者的白日梦。

言下忘言一时了，梦中说梦两重虚。梦话就是梦话，最多寻个乐子，当不得真。

做梦的道理，可是见诸于经典的。《周礼》有“六梦”之说，一曰正梦，平安自梦；二曰噩梦，惊愕而梦；三曰思梦，思念而梦；四曰寤梦，白日幻梦；五曰喜梦，喜悦而梦；六曰惧梦，恐惧而梦。佛教经典《大智度论》称梦有五种，若热气多，则多梦见火，见黄、见赤；若冷气多，则梦见水，见白；若风气多，则多梦见飞、见黑；又复所闻见事，多思维念故，则梦见；或天与梦，欲令知未来事。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载有“意识所造之梦，孔子梦周公是也”与“气机所感之梦，孔子梦奠两楹是也”。

黄庭坚诗中有云，“红尘席帽乌韡里，想见沧洲白鸟双。马龁枯萁喧午枕，梦成风雨浪翻江。”沧洲结想，马龁造因，兼想与因，幻化出清凉之境，以偿所愿。二十八字，曲尽梦理。苏轼《梦斋铭》讲述了一个牧羊人的王公梦，因羊而念马，因马而念车，因车而念盖，遂梦曲盖鼓吹，身为王公。层层相因，处处都有道理。精神病医生弗洛伊德也认为梦分为愿望梦、焦虑梦和惩罚梦，本质上是愿望的满足。

做梦是有缘由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梦，不讲道理的梦。鲁迅曾经讲过，做梦，是自由的；说梦，就不自由；做梦，是做真梦的；说梦，就难免说谎。其实，存心说假梦，就是在编个理由骗人。

做梦既有缘由，就有其用处。

一是梦见于几先，事落于兆后。“夜有纷纷梦，神魂预吉凶，…黄粱巫峡事，非此莫能穷。”《周公解梦》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梦与现实，大多是“反象以征”。庄子《齐物论》中有“梦饮酒者旦哭泣”的说法。《二刻拍案惊奇》卷十九中有“从来说梦是反的，梦福得祸，梦笑得哭”。西方亦如此，英语习语有“dreamsgobycontraries”（梦与现实常相反）。古罗马小说《金驴记》有“梦见哭泣，往往预示着发财和走运；梦见笑声实际上却会给人带来忧患”。史书上也有较多梦兆的记载。《史记·赵世家》有王梦见金玉之积如山，筮史占之曰忧。《金史》记载，金世祖“每战未尝被甲，先以梦兆候其胜负”。

二是梦是心之镜。如酒后吐真言，梦里见隐衷。梦是有意识看无意识的一扇窗子。《困学纪闻》记载杨龟山有“夜考之梦寐，以卜其志之定与否也。”《圣学入门书》也讲“梦行善事为一善，梦行不善事为一过。”晚年的王安石多谈诗论禅，不言政事，但其“尧桀是非时入梦，因知余习未全忘。”梦露心迹。臧克家说，一个人的一切内心隐秘，幻化成梦，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梦，从梦中能看到一个个真人。弗洛伊德的学生荣格也认为梦中不存在伪装，梦中的一切都应该被当作正正当当、真有其事的东西。

三是梦是醒悟、寄托。好梦，似醍醐灌顶，可收彻悟之效。如黄粱梦醒，又如我等常感劳碌半生，皆成梦幻。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梦里几回富贵，觉来依旧凄惶。

但是，梦中世界，不同于现实世界。比如，梦里的世界不完全遵循自然世界的时间规律。做梦的时间很短，但梦里的时间可以很长。做一个梦，短有几秒钟，长则几分钟，数十分钟时长的梦极少。但梦里的时长，动辄数十年者常有之。在唐代《枕中记》记载的黄粱梦中，黄粱米饭尚未蒸熟，卢生就在梦中渡过一生。同是唐代的《南柯太守传》，也记载了广陵书生一梦几十年光景的故事。伏尔泰小说《白与黑》中也讲过类似的故事，贵族子弟吕斯丹历经艰险，几经哀乐，以致身故，遽然而觉，身旁人说刚刚过去一个小时。当他质疑一小时为何能经历那么多时，身旁人解释说，做梦似读书，一小时可读完上下八十万年波斯史。

人们喜好拿梦来说事。“如梦”是大乘佛教十喻之一。一层意思是，人生如同一场迷梦，盲目而少意识。如庄生梦蝶，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飘飘然，轻松惬意。一会儿醒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我还是庄周。人生“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另一层意思是，人生就是一场梦，虚幻而不可捉摸。

《列子》讲述一个蕉鹿梦的故事。郑国樵夫打死一只鹿，藏在坑中，盖上蕉叶。后来取鹿时，没找到，以为是一场梦。还边走边唱着山歌述说这个梦。路人听到了，就按照他唱的去找，将鹿带回家中，得意地对老婆说：刚才一樵夫梦到打死一只鹿，竟是真的呢。老婆却说：你现在说不定也是在做梦呐。樵夫对此事念念不忘，当晚又做了一个梦，不仅梦见藏鹿的地方，还梦见了拿走鹿的路人。第二天，樵夫找到路人，两人为此还打了一场官司。真是“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只有“从他得失皆如梦，且只悠悠任目前”了。

道家认为至人无梦。像我等有血有肉的人，都是凡夫俗子，谁能无梦？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鲁迅也说过，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若没有可以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只不过，寻好梦，梦难成。物欲横流，欲壑难填，梦被污染，理所当然。悲哉梦仙人，一梦误一生。也是有的。

好人好梦。梦是我们生活的意愿，梦里才是自由之地。如果哪一天，梦也不做了，人生就少了至少一半的乐趣。

一朝入梦，终生不醒，才是纯粹和精彩的一生。

早安物语：人生活在希望之中。——莫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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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格斯文集之李义奇（中）》这本书主要收录了李义奇先生在金融、历史、社会原理、改革开放四十年、读书笔记、随笔杂谈等领域系列文章，其知识的渊博，分析的鞭辟入里，令人赞叹，其理性、尖锐和功力在本书中淋漓展现。

本期早茶为您精选《蒙格斯文集之李义奇（中）》里《作梦》的内容，有部分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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