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畸笏叟，蒙格斯智库研究员

导 言

最近比较火热的方正字体收费事件，在著作权收费方面翻起了一层不小的浪花，起因是有些人莫名其妙地收到了方正送来的函件，警告不交费使用了方正字体，让很多人莫名其妙。字体也有著作权？字体也能收费？买电脑的时候方正字体是和电脑一起出售的，从来没有做过收费提示，这是否是提前挖好的陷阱？

从文化上来说，字是一个民族文化传播的中介，字体是字的外在表现形式，也是我们最经常的交流方式，如果对字体收费很多人从情理上就接受不了。我们可以看到古代书法家的字价格不菲，或者自己想练字买了一本字帖，这些字也收费了，但是收费的是这些字的实体，而不是形式。现在方正字体收费收的是字的形式，字形可以收费么？或者更深层一些，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一切事物都可以当作商品吗？值得我们反思！作为文化传播工具、日常交流的中介，人们习以为常的事物拿来收费本身就具有不太合理的地方。文字具有公益性、公共性质的事物，而不能当作私财，类似于文字所表达出来的声音、我们日常呼吸的空气以及经常所走的路拿来收费就不太合理了。只要听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正常人就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做什么的了。古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危害，周厉王因此身死国破，那“妨民之字，甚于妨何呢”？有些事情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深不可测的，所以关于字体收费这一问题还是三思为好。

从道德上来看，方正字体的做法和视觉中国的做法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先是在一个社会普遍应用的层面上的某一细分环节大量申请专利，然后免费推广使用，等待社会普遍接受后就开始进行专利诉讼，在法律上要求一定的赔偿，以获取经济利益。这让人想起美国最近的做法，先是在半导体、芯片领域对一国进行大量倾销，以市场经济为幌子进行自由贸易，等一国市场开始大量使用并形成一定依赖以后就开始以此为凭借进行各种经济讹诈。这实际上是一种流氓行为，在法律框架下的流氓行为，在道德上是可以予以谴责的。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这种投机取巧，不遵守道德底线的野蛮行径一旦大行其道，社会风气由此变坏，不利于我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建设。

从法律层面上来看，《著作权法》第一章总则第三条：本法所称的作品，包括以下列形式创作的文学、艺术等作品：（一）文字作品；（七）工程设计图、产品设计图、地图、示意图等图形作品和模型作品。第二章著作权第十条：著作权包括下列人身权和财产权：（一）发表权，即决定作品是否公之于众的权利；（五）复制权，即以印刷、复印、拓印、录音、录像、翻录、翻拍等方式将作品制作一份或者多份的权利。

著作权保护是需要的，盗版的危害也是巨大的，支持著作权收费的合理主张以及打击盗版的正义措施。法律是不讲情理的，但是法律是有法理的，当然也有例外情况，有些国家叫做“特赦”。方正字库在官网上有发布相关著作权信息，原文如下：“付费获得使用权：方正字库仅针对最终用户的商业行为收取授权费。最终用户将使用了方正字体的设计案进行商业发布时，应该按照方正字库授权价格支付相应的授权费用。”字体注册为著作权并不违法，著作权收费也是合法的，但是收费的方式值得商榷。现在有两种可能的情况，一是方正字体与计算机制造、销售商签署有相关的著作权使用协议，比如说我买了一部电脑，不单单是买了这部电脑的硬件，这部电脑预装的软件也包括在内了，相当于已经购买了这部电脑预装的著作权，在这种情况下，方正字体再向使用者收费就不那么有合理性了。另一种情况是方正字体没有与计算机制造、销售商有相关的著作权使用协议，在这种情况下，终端用户对方正字体的商用在法律上是侵犯了方正字体的著作权。但是终端环节用量是巨大的，如果不从源头上进行考量，进行机构与机构之间的协商，而是一对多，劳财伤神地对广大消费者发起一起起诉讼，就像滴水淹没在汪洋大海之中了。所以方正字库在收费的方式上是不是应该考虑在上游环节上进行解决，而不是在终端环节对一个个消费者提起诉讼，

《合同法》从维护公平、保护弱者出发，对格式条款从三个方面予以限制：第一，提供格式条款一方有提示、说明的义务，应当提请对方注意免除或者限制其责任的条款，并按照对方的要求予以说明；第二，免除提供格式条款一方当事人主要义务、排除对方当事人主要权利的格式条款无效；第三，对格式条款的理解发生争议的，应按通常理解予以解释，对格式条款有两种以上解释的，应当做出不利于提供格式条款一方的解释。

方正字库在官网发布著作权信息的做法有格式条款之嫌，格式条款又称为标准条款，是指当事人为了重复使用而预先拟定、并在订立合同时未与对方协商的条款。方正字库注册了相关字体专利然后在官网发了一通公告，然后就有了正当收取专利费的理由，问题是每天进行日常文字编辑的人，有几个会看到这个公告呢？就像每天喝水，我们也不会去想这水是从哪个水库运输来的，每天走路也不会去想这路是谁修的一样。方正字库在履行告知义务方面肯定做的还不够，如果在电脑上使用方正字体的时候自动会有相应的对话框提示相应的著作权情况难道不是能够更有效履行告知义务吗？这样隐秘在一个不是为大众所知的方正字库网站里的一个公告，有几个人会注意到呢？方正字体应该借鉴高速公诉的收费模式，在进入高速公路之前就有收费站在那里，这是提示进入高速公路是要收费的，而不是等走完全程，车已经离开高速公路再来有人找你收费，这是本末倒置的做法。

总之，这个社会变化越来越快，总是有些新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如果在古代，如果王羲之王氏字体、颜真卿颜氏字体都要收费的话，不知大家作何感想，字体本是中华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对文化收费要三思再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