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奇专栏

不朽

李义奇

时间:2019-10-28

米兰·昆德拉的《不朽》一书展现了他叙事的技巧、语言的幽默老到、创作者不经意的细腻、一个思想者的哲思,书中更为绚烂的则是他对生活的深刻洞察力。

人只不过是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必将是别人看待我们的那个样子。而人从来就跟想象中的自己不一样。大家都向往不朽,希望死后仍被人怀念,被人谈论,希望自以为的自己的形象长留世间。但是,任何想给人生赋予价值和意义的想法和做法,都是愚蠢的。不朽的想法和做法,就是愚蠢的极致。

英国首相丘吉尔画作

偶尔翻看一些小说。

能被时常想起的,米兰·昆德拉的《不朽》,算是一个。推荐大家看看。

所有文学作品里,最宜人的是小说,平易近人,老少咸宜。在小说的世界里,最雅致的,是讲述一个恰到好处的故事。能够讲述一个好故事的作家,是了不起的。不懂人性的人,是写不出好作品的。然而,何止人性,当作者展现出来一个好故事,他事实上就把握住了那个世界。当一个个章节,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时,这个故事,就是一个摄人心魄的存在。

小说的意义,就是与读者产生共鸣。

《不朽》叹为观止。

他叙事的技巧、语言的幽默老到、创作者不经意的细腻、一个思想者的哲思。当然,所有这些,在他对生活的深刻洞察力所营造的光环下,黯然失色。

书中说,“为自己的形象操心,是人不可救药的不成熟的表现。

所谓形象,就是别人眼中的自我。

这个自我,书中说,“人生不能承受的,不是存在,而是作为自我的存在。”

存在是一种状态。而作为自我的存在,就掺杂进了许许多多被称作“自我”的东西。

人的生理构造是,眼睛向外,因而无法自己看到自己的形象。所以,人需要借助别人的眼光,就像借助镜子一样。

而别人的眼光,书中说,“他突然醒悟,别人眼中的他和他自己眼中的他是不一样的,和他以为的别人眼中的他也是不一样的。”

多数时候,人只不过是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有人说舆论不值一提,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怎样想。可现实是,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必将是别人看待我们的那个样子。搞笑的是,人从来就跟想象中的自己不一样。区别就是你在不在意。

米兰·昆德拉惯用讲道理的方式写小说。

大家都以为,生活总是充满了起因和后果、成功与失败。然而,这些大多是荒唐可笑的。生活需要幻象,需要感觉。手握重权的人,往往面对的是别人的欺骗。有时谎话听多了,就以为是真实。踫巧遇上真实了,反而以为假。他们的世事就是这样,反着来。好像辩证法就是这么讲的。而大众,往往需要自我欺骗,满足于自我欺骗。那些善于自我欺骗的人,大多是活的挺幸福的一类人。所以说,成功学的套路是,对内需要欺骗(自欺或他欺),需要欺骗来安抚那颗不安分的心;对外需要媚俗,为了获得大众认可,使劲地向绝大多数人讨好卖乖。成功人士就是在媚俗的竞赛中脱颖而出的那一类人。比如政治家,不过西方的政治家媚的是大众的俗,东方的政治家媚的是权力的俗或者他们心目中的俗。

不过,大家都向往不朽。希望死后仍被人怀念,被人谈论,希望自己的形象(当然是他自己以为的)长留世间。人们为了不朽,浪费了太多东西,主动压抑个体的人生探索和多元选择,轻视作为唯一存在的珍贵的个体生命,“就好像存在着某些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中国人的不朽意识也是根深蒂固。“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谓不朽。”(《左传》)“三不朽”的思想影响深远,为了死后的不朽,激励很多人生前的行为。然也有唱反调的,“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庄子·逍遥游》)不过,“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中国古代文人雅士,追求隐逸生活,他们不求功名的姿态反而成为暴得大名的一种方式,也是反着来,对现实的讽刺。

昆德拉还说过,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纯粹的空间,没有任何意义。任何想给人生赋予价值和意义的想法和做法,都是愚蠢的。不朽的想法和做法,就是愚蠢的极致。

他在书中说,“没有一点儿疯狂,生活就不值得过。听凭内心的呼声的引导吧,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每一个行动像一块饼似的,在理智的煎锅上翻来覆去地煎呢?”

没有道理可言,生活不需要道理。

于是,快乐有趣味,充满实在感,在生活的每一天。

不朽,上面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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