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子沛专栏

《数文明》第6期:后记:野路无人自还

涂子沛

时间:2019-11-07

导 言

本文为涂子沛先生新书《数文明》的后记。涂先生认为本书和他之前的作品相比,共有三大不同。一是视角不同;二是希望从传统的中国智慧中获得启发,阐述现代的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三是面向未来,回答诸多前沿的问题。

一个人只要向前突破一点点,就是对人类文明的贡献。文明的进步从来都是这样产生的。而回答新的问题,就是创新。 


《数文明》涂子沛 著

这是继《大数据》、《数据之巅》之后,我关于数据的第三本书。和前两本书相比,我尝试引入一些变化。

一是视角变了,前两本书都是在留美期间写的,更多的是从世界看中国,本书提笔之时,我已经回国工作三年,做过了企业高管,也开启了自主创业,已接上国内地气,这本书是我立足中国的变化,对当下发展趋势和改革方向的思考。

二是在读了8年多的英文书之后,我开始重新翻阅中文书,特别是历史经典,我希望从传统的中国智慧中获得启发,希望不仅用中国的语言,还要用中国的智慧阐述现代的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

例如写到量子力学时,陶渊明这两句诗跳入了我的眼帘:“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这是《杂诗十二首》第一首的开头。靖节先生的大意是:人生在世就像漂泊在路上的尘粒一样,四处分散、随风飘转,此身历尽艰难,已非原来的我了。这启发我想到,现代人就是城市中的粒子,他们像粒子一样互相作用,人类社会更适用量子力学,人也像微观世界的粒子一样“测不准”。

又如写到人脸识别时,我追溯了中国古代画工的历史。西晋文学家傅咸(239—294)曾经专门作《画像赋》,他概括说,贵族之所以要画像,是“惟年命之遒短,速流光之有经,疾没世而不称,贵立身而扬名”,即其根本目的是对抗遗忘、存名后世。也就是说,最早的绘画也源于和文字几乎一样的目的:记录。这在东方和西方是一样的。

说记录是人性的需要,其实也不为过。

本书的第三个变化,是需要面向未来,回答诸多前沿的问题。例如,由于深度学习的提出,最近5年人工智能取得了巨大进步,但人工智能是不是还会出现新的方法?深度学习是向数据学习,智能是用数据喂出来的,如果有一天,机器能够向书本学习,它会不会更接近于人?又如,人类的驾驶员会出交通事故,医生可以有、也肯定有误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允许自动驾驶出事故,不能接受人工智能有误诊呢?再如,人工智能的发展是不是也有边界?人类拥有一些无法言说的隐性知识,它们很难被规则化、语言化,用文字、数据都无法有效表达,这也是为什么医生年纪越大越值钱,因为隐性的知识只跟时间、年龄和经验的积累有关,它们难以言表,因此也难以传承。那问题便是,在数文明之外,未来又会不会出现新的文明形态?

在算法、机器智能大幅跃进,向人类逼近的同时,人类的生活却越来越程式化,在向机器靠拢。20世纪30年代,喜剧大师卓别林曾经创作《摩登时代》,塑造了一个因为在流水线上整天重复拧螺丝钉而异化的工人形象。大部分人没有意识到的是,手机也是一台设备,它也有流水线,软件就是它的流水线,但这条流水线在云端,是不可见的。如果说工业社会的异化只影响了流水线上的工人,那数据社会的异化正在波及几乎每一个人。今天,无论是在机场地铁、街头路口,还是办公室、客厅、卧室,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看手机,而且也在重复一两个动作:滑屏和点击。

就人的本性而言,我赞同人工智能先驱明斯基的看法,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候就是一台机器。因此,人工智能只要达到人类的“平均智能”,就可以在很多场合代替很多人,而人工智能超越“平均人”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但人工智能是否能为普通人所用呢?例如,把芯片植入我们的大脑,让我们可以快速调取各种各样的信息,人类就可以像机器人“沃森”一样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那“平均人”的水平是不是会大幅提升,变成“增强人”?这种方法会奏效吗?人类的创造力会不会因此增强?

此外,算法正在把很多事情都变成数据进行匹配,算法的普及减少了整个社会的随机性,生活更经济了,但是不是更美好了,我们也不得而知。再如,整个社会因为数据而形成了一个强关联的系统,但这个系统又存在大量的漏洞,智能社会是更脆弱还是更稳健?

这些都是在人类现有的知识边界凸现的新问题,本书就是在尝试回答这些问题。

很多个深夜,我一人在书房徘徊,或独坐在电脑面前,一遍遍校正自己的逻辑和基点,这时候,我的脑海中会反复回响起南唐李煜的一首词:“心事数茎白发,生涯一片青山。空山有雪相待,野路无人自还。”

这首词描摹的是一个在雪山和野外徘徊的独行人,字词之间透着一股冷寂和无奈。我写作期间,突然意识到这个古代的独行人就是今天的一个创新者,这种冷寂无奈就是人类的创新之苦。创新就是要向边界和边缘突进,那里大雪满山,也可能是空山,你徒手攀登,可能空手而回;那里是无人区,你必须在无人区思考、徘徊、拓进,这种冷寂和孤独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只要是人,在无人区就待不久,因为寂寥和寒冷,我们只能半路折返回来,所谓“野路无人自还”。

但这不要紧,一个人只要向前突破一点点,就是对人类文明的贡献。文明的进步从来都是这样产生的。

回答新的问题,就是创新,这是我撰写本书最深的感受。

我的启发是,现实中的创新者,一定要善于用语言和行动不断突破周边物理世界和人际关系的边界。

我的另一个感受是,求人学、求文学可以借鉴中国古代的智慧,但若是求科学、求逻辑、求批判、求精确,那我认为,寄望于大部分中国的书就是缘木求鱼。换句话说,从中国过去的智慧里找不到现代社会的答案。科学技术正在重塑天下,人还是那个人,但世界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今天的现代化,要着力于“数治”,中国的传统智慧提供不了答案,这也正是我写作本书的原因。

相较于前两本书,本书的写作还有一个困难。我从阿里巴巴离职之后,萌生了一个想法,希望创建一家优秀的数据科技咨询公司,本书的写作,是在诸多商业项目中见缝插针完成的。人和机器之间的另外一个共同点,就是人脑需要“预热”,有很多次我无奈地发现,预热的时间竟比写作的时间还要长,在商业项目和写作之间穿梭,我常感愧疚,因为两件事可能都没有做好。

本书最后能够完成,有赖家人和朋友的支持。

我首先要感谢太太的理解、儿女的信任。其次要感谢雄安新区的陈刚书记、广州市人大的陈建华主任以及时任浙江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毛光烈先生,他们关注大数据在中国的发展,对我的思考研究鼓励有加。我还要感谢南京市发改委的沈剑荣主任、何军副主任,苏州工业园区的许文清局长、段晴毅局长,2017年,我承担了为南京市新型智慧城市做规划、为苏州工业园区设计城市大脑两个项目,这两个项目帮助我了解了中国个别发达城市的智慧城市建设实况,本书中不少案例都来自南京和苏州的调查和实践。

我要特别感谢涂新辉先生,从2012年我们因书相识,结缘已经6年,他在事业发展上给了我诸多提点,帮助我应对人情世故中的“不测风云”,可谓用“心”陪伴,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人生的新方向、新滋味和新追求,得一挚友,何其幸哉。

我要感谢公司的各位合伙人、同事以及业界专家,高路通读过初稿,提出了不少修改补充意见,葛育民、胡晓萌协助我收集、整理了大量的素材,我还要感谢中信出版集团前沿社蒋永军社长和张英洁编辑,他们为本书的面世做了许多细致的准备工作。

我最后要感谢锦天城律师事务所、大成律师事务所,它们优秀的律师团队为我处理了大量的法律事务,我才能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手机和微信的普及,已经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阅读习惯。在本书的写作中,蒋永军社长曾经多次提醒我,千万不要大段地议论,这既费力又不讨好。于是,我希望这本书,是一场对话。虽然是我在讲,你在听,但你可以随时合上书本,来我的微信公众号上提问,不管你在哪里,只要有网络,你我的距离,就是一个二维码这么近。我们的交流,也将成为数据,数据会记录这温馨一刻,这也是数文明发展的真实记录。

是的,数据和人工智能将会重塑天下,人性的温馨却不会改变,这就是世界的变与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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